牙笏板映着晨光:"陛下未下明旨,臣等不敢擅改旧例。"他眼角余光瞥见黄淮袖中露出的航海图边角——那是去年赵妃私下交给杨溥的朝鲜海图,此刻竟成了刑部开支的注脚。
"从今日起,"朱高炽将残卷推到案角,新换的明黄桌布上立刻压下一道折痕,"郑和所有开销归户部单列,学堂、船坞、采办一概如此。"他想起昨日赵妃临睡前说的"朝鲜造船用樟木,比松木耐海水"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。
当工部尚书杨荣报出"一百六十万两修黄河大堤"时,夏元吉的算盘珠子终于发出脆响。九百万两白银如沙漏般流泻:吏部五十万修缮的驿馆图纸里,藏着考察官吏的密折通道;礼部四十万印的《四书五经》,版心处暗刻着防舞弊的微缩纹;兵部一百五十万的佛郎机炮清单上,最新一批正从澳门港起运……
阳光爬上《大明舆图》的交趾布政使司,朱高炽望着剩下的四百五十万两白银数字,忽然想起太祖皇帝在《皇明祖训》里画的财政铁律。殿外传来更夫报时的梆子声,他这才惊觉已耗去两个时辰。
"剩下的银子,"皇帝起身时锦袍扫过烛台,火苗骤然拔高,"留二百万作漕运改道预备,三百万入国府。"他没说的是,内府账册里早有一笔专款:给赵妃腹中胎儿预备的启蒙教具,清单上列着檀木算盘、带水浮标的司南,还有按《大明律》缩印的启蒙读本。
众臣退殿时,黄淮特意落后半步,将一卷郑和学堂的预算悄悄塞进杨士奇袖中。当乾清宫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,他听见杨荣对夏元吉低语:"陛下把郑和开支单列,怕是要重开海禁?"而杨士奇望着西南方的角楼,那里正是乾清宫的方向,晨雾中隐约有宫女提着食盒走过,食盒上印着特殊的缠枝纹。
内阁会议结束,杨溥展开皇帝给的《农桑辑要》,发现其中一页的页边空白处用朱笔写着:"黄河大堤若用糯米灰浆,可抵百年水患。"
而此刻的乾清宫内,朱高炽正用放大镜细看郑和航海图,图中麻六甲海峡的标注旁,多了一行娟秀的小字——那是赵妃根据朝商船日志补注的暗礁位置,墨迹尚未完全干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