倍的血腥气混合着妖兽特有的、如同沼泽淤泥般的膻臭,瞬间在工坊闷热的空气里炸开。
旁边一个新调来帮忙的杂役弟子脸色一白,猛地捂住嘴,踉跄着冲到角落,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云砚眼皮都没抬一下。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,或者说,他的嗅觉早已在这种经年累月的腐蚀中麻木。
他挽着过于宽大、袖口和前襟早已被各色污垢浸染得看不出原本淡青色,露出清瘦、布满细密新旧划痕和灼痕的小臂。
拿起那根沉重冰冷、沾满暗红血垢的玄铁搅拌棒,探入粘稠的血液中。
顺时针,一百零八圈。
腐骨草粉末,灰绿色的烟雾带着刺鼻的酸腐升腾。
逆时针,七十二圈。
石碱液倒入,刺鼻的碱味短暂压过腥膻,然后,便是长达一个时辰的地火熬煮。
他站在池边,如同扎根在滚烫岩石上的枯木,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不断从额角、鬓边滚落,在下颌汇聚成滴,砸落在滚烫的池沿石头上
“滋”
一声后化作一缕转瞬即逝的白烟。
劣质的青布长袍湿透,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,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轮廓,又被工坊里蒸腾的热浪烤干,留下一圈圈白花花的盐渍。
搅拌,不停地搅拌……
粘稠的暗红液体在高温下翻滚着,冒出一个个粘稠的气泡,破裂时发出“啵”的轻响,溅起细小的、带着灼人热度的血沫。
偶尔有血沫溅到他的手背、小臂上,带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,留下一个个微小的红点。
他面无表情,动作机械而稳定,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,偶尔会掠过一丝因极度疲惫和灵力消耗带来的涣散,又迅速被强行凝聚的专注取代。
母妃的话,是能让他这地狱里维持清醒的解药
“自己照顾自己。”
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,腰间挂着一个粗糙的竹筒,里面是浑浊的、带着铁锈味的工坊饮水。
他会在搅拌间隙,飞快地拔开塞子,仰头灌下一大口,然后立刻将注意力重新投入那翻滚的血池。
“活着。”
每一次沉重的呼吸,每一次酸胀的手臂抬起落下,每一次灵力枯竭带来的眩晕感,都在重复着这两个字。
工坊里永远不缺“意外”。
“啊——!”
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从不远处的丁字区传来,瞬间被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吞没大半。
云砚搅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甚至连眼神的波动都欠奉。
他知道发生了什么……
丁字区负责处理一种名为“蚀骨藤”的剧毒灵植汁液,那个新来的杂役弟子,大概是防护符箓失效,或者操作失误,溅了一滴在手臂上。
很快,那边就传来压抑的骚动和管事弟子不耐烦的呵斥,接着是拖拽重物的声音。
第二天,丁字区那个位置就换了一个同样紧张、同样年轻的陌生面孔。
又过了些时日,云砚去库房领取下一批“腐骨草”粉末。
经过存放半成品符墨的阴暗仓库时,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扑面而来。
仓库深处,几个杂役弟子正围着一个小型符墨池,池子边缘凝结着厚厚的、颜色诡异的黑绿色霉斑,池子中央漂浮着一层灰白色的絮状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