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睁开眼,目光痛苦地投向书桌抽屉。^y¢e`x,i?a′k-e·.?c!o^m¨
那里,放着一张女儿沐瑶抱着小外孙陆麒的照片。
小家伙咧着嘴,笑得无忧无虑,手里紧紧攥着那辆陆川亲手做的木制小坦克。
还有一张,是陆川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女儿陆麟,小家伙粉雕玉琢,依偎在父亲怀里睡得香甜。
女儿的笑脸,外孙纯真的眼神,女婿眉宇间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毅……
那是他的骨血!是他在这乱世中仅存的温暖与牵挂!
陆川在东南所做的一切,整军、建军校、办工厂,哪一样不是为了这个国家?
哪一样不是为了将来能给小麒儿、小麟儿一个太平盛世?
如今,却要因为一道荒谬的命令,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?
他若袖手旁观,甚至站在对立面,如何面对女儿?如何面对外孙?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?
“咳咳……”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袭来,撕扯着陈诚的胸腔。
他慌忙用手帕捂住嘴,咳得弯下腰去,肩膀剧烈地抖动着。
好一会儿,咳声才渐渐平息。
他摊开手帕,白色的棉布中央,赫然洇开一小团刺目的暗红。
陈诚盯着那抹血红,眼神空洞了片刻,随即涌上更深的疲惫与悲凉。¢求?书\帮· ~首\发,
身体……也快撑不住了吗?
忠?孝?
党国?家族?
领袖的意志?骨肉的血亲?
还有那压在心底深处、却从未熄灭的——对这个苦难民族的责任感?
无数个念头如同沸腾的熔岩,在他脑海中激烈地冲撞、撕扯。
他仿佛被架在熊熊燃烧的炭火上反复炙烤,灵魂都要被撕裂成两半。
他颤抖着手,摸向桌上的烟盒。
“嚓!”
火柴划燃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。
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,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。
深吸一口,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,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,却无法驱散心头那沉重的阴霾。
他就这样枯坐着,任由香烟在指间一点点燃尽。
烟灰缸里,烟蒂渐渐堆积如山。
窗外的天色,由浓黑转为深灰,再由深灰透出一抹鱼肚白。
山城重庆在薄雾中渐渐显露出轮廓,远处嘉陵江的汽笛声隐隐传来。
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可陈诚心中的那场风暴,却远未平息。
烟蒂再次烫到了手指,他猛地一颤,将烟头狠狠摁灭在早己满溢的烟灰缸里。
火星迸溅,如同他此刻挣扎的心。
他缓缓站起身,骨头发出僵硬的咔吧声。?兰^兰¨文`学` ?首*发~
走到厚重的丝绒窗帘前,他伸出手,猛地用力一拉!
哗啦——!
窗帘向两侧滑开。
清冷的、带着浓重水汽的晨风瞬间灌入书房,吹散了满屋呛人的烟味,也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。
晨曦刺破了笼罩山城的薄雾,将金色的光芒泼洒在起伏的山峦和蜿蜒的江面上。
那光芒并不温暖,却带着一种凛冽的、穿透一切的力量。
陈诚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冰冷的空气,浑浊的眼神在晨曦的照耀下,渐渐沉淀出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。
他不能走。
至少现在不能。
他是军政部长,是老蒋倚重的核心幕僚。
他若在这个敏感时刻,以如此突兀的理由举家南下温州,无异于公开宣告与领袖决裂,将陆川彻底推向风口浪尖。
不仅救不了陆川,反而会坐实某些人关于陆川“拥兵自重”、“与中央离心”的构陷,加速灾难的到来。
他必须留在重庆!
留在风暴的中心!
用他的身份,用他的影响力,在权力中枢的缝隙中斡旋,在冰冷的命令下达之前,尽力为陆川,为东南,争取那一线生机!
哪怕是与虎谋皮,哪怕要耗尽最后的心力!
家人……家人必须立刻走!
离开这是非之地!
去温州,去陆川身边!
那里相对安全,也能安陆川的心。
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,也是最稳妥的选择。
“来人!”陈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侍从官应声而入,看到部长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满屋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