眨了眨眼,提出自己的疑问:“去年还读过山西大丰收的折子呢,怎么开年就冻死人了?”她舀起一勺桂花汤圆,可是糯米的温热却暖不透奏疏里“冻毙百二十余口”的冰冷。`看_书`屋· ¨更!新*最?快-
朱高炽望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,喉头滚动着一声叹息。真定、保定距京师不过数百里,竟成了雪灾重灾区——那些报喜的奏折里,山西的粮仓堆得冒尖,可转头就有百姓冻死在自家残破的茅屋里。他想起夏元吉呈送的税银账目,九百万两白银在财政会议上被瓜分大半,如今面对雪灾,国库的余粮竟显得如此单薄。
“这首善之区的百姓,”赵妤放下汤碗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瓷碗边缘,“怎么也会冻毙呢?”她出生朝鲜两班贵族,父亲是太祖御用秉笔,母亲是王室郡主,入明后虽为宫女,却因表姐安贵妃庇护,从未尝过饥寒滋味。
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,熏笼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,与奏疏里“屋舍坍塌十之三四”的惨状形成刺眼对比。
朱高炽转身时,明黄常服的下摆无意间扫过炭盆,火星溅起又熄灭。
“你见过朝鲜贵族冬日围炉赏雪吧?”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“大明的富贵人家,貂裘暖阁、红泥小火炉是寻常。可真定府的百姓呢?”他想起巡按御史曾奏报,有些农户冬日只穿单衣,夜里抱着陶罐装的热水取暖,“一场大雪封路,粮价飞涨,破屋经不起重压,能活下来的都是命硬的。”
赵妤的睫毛轻轻颤动,想起初入宫时,浣衣局的老宫女曾说过,永乐年间北征时,士兵冻掉手指都不敢吭声。
此刻郭定奏疏里的“寒威彻骨”四个字,忽然有了鲜活的画面——断壁残垣间,流民裹着破絮蜷缩在城隍庙角落,积雪掩埋了冻僵的尸体。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,那是用江南织锦做的,比朝鲜贡缎还柔软,却暖不了数百里外那些冻毙者的亡魂。
“都说瑞雪兆丰年,”朱高炽的叹息混着香炉残烟,“可丰年之前的寒冬,要冻死多少人?”他走到窗边,推开半扇窗,冷冽的空气卷着雪沫涌入,吹得案头的奏疏哗啦啦翻动。远处奉先殿的檐角挂着冰棱,在宫灯下折射出冷光,恰似这江山社稷光鲜表象下,那些被掩盖的民生多艰。
赵妤望着皇帝的背影,见他肩头落了一层无形的重担。财政会议上,吏部五十万两修缮驿馆,工部一百六十万两治河,可此刻真定府的百姓连间避雪的屋子都没有。她忽然想起父亲曾说,朝鲜王朝每年冬天会开仓放粮,可大明的国库银粮,此刻正被瓜分在平定安南、防备漠北的计划里。
殿外的雪又大了些,扑簌簌落在琉璃瓦上。暖阁内的地龙依旧烧得滚烫,但赵妤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她看着朱高炽凝视雪景的侧影,忽然明白,这漫天飞雪对帝王而言,不仅是灾异的警示,更是一道严苛的考题——当国库的每一两银子都有既定用途时,该如何在民生疾苦与国家大计间,做出最艰难的权衡。
而那个被遗忘在奏疏里的“百二十余口”,不过是这庞大帝国机器运转中,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,却足以让一位帝王在暖阁深处,感受到彻骨的沉重。
赵妤见皇帝沉默不语,忽然想起一事,开口询问:“陛下不是将部分山林收归朝廷,允许百姓定时砍柴吗?穷苦人用木柴取暖,或许能撑到开春?”她指尖摩挲着青瓷碗沿,碗里的汤圆已凉,恰如奏疏里“冻毙百二十余口”的字句。
朱高炽望着窗棂冰花,喟叹道:“你看奏疏——灾民非缺食,乃积雪压塌房屋,流离失所才冻毙于野。”他想起真定府去年报过“粮仓充盈”,此刻却有百姓曝尸雪地,心中像被雪粒打湿般沉重。案头《大明舆图》上,三府的位置被雪光映得发白,仿佛要从绢帛上渗出寒意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赵妤喃喃道,忽然明白为何巡按御史曾奏报“农户冬夜抱陶罐热水取暖”。她放下汤碗,锦袖拂过案头,将郭定的奏疏与内阁票拟并置——前者写着“屋舍坍塌十之三四”,后者的朱红票拟纸透着暖意,却掩不住“冻毙者百二十余口”的墨痕。
“读来听听,内阁如何处置。”朱高炽负手立于窗前,明黄常服的下摆扫过炭盆,火星溅起又熄灭。殿外雪片扑簌簌落着,将远处宫墙染成淡墨色,恰似他此刻混沌的思绪。
赵妤展开票拟,夏元吉的小楷工整清晰:
“票拟:为雪灾赈济事拟陈处置方略
票拟事由:通政司左通政郭定奏报真定、保定、太原三府雪灾及赈济事宜。
拟议如下:
一、赈济急务:
着三府即刻开仓放粮,按受灾户